后记:大学即将毕业翻到这篇文章,发现当时高三发完第一份大学申请的我竟然抑郁了。而且是没有任何悲伤的抑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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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过得太空洞了。即使有申请,即使作业很多,即使貌似有很多想做的事情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如此空洞。情绪是没有的,想法是没有的,好朋友是没有的。什么事情都进不了我的脑海。
在超脱的路上,我走得太远了,本来以为什么都不在乎实在好酷,一路高歌,走进了漩涡的漆黑,沼泽的巨爪,走丢了一个基本人类运作所需求的心理状态。
我和世界隔着一层黑胶布,世界的风吹不进来,世界的光只是模模糊糊灰蒙蒙的。
世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盛世宴会,连最害羞的人们,都带上最妖艳的花红面具,随着我听不见的节律躁舞。
世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泪流成河,连最坚强的人们,都在揉抹通红的酸胀眼角,用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抱怨。
风都在凉快,月亮也每天晚上出来,叶子还很绿,花也还在继续开。而我费尽全力想加入这个世界,双手想撑开裹住我的胶布,越挣扎,越窒息,只能静静坐着,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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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甘等待,周五晚上,处于灵魂彻底休眠的边缘,我走出宿舍走廊,托着下巴,看了好久外面五颜六色的光。我打电话给爸爸,问他能不能周末带我珠海看看海。
他说好。
我开始真心地笑了起来。周六晚上背起书包往地铁站走去。书包随着脚步一步一步蹦跃着,撞击着我的背。感受着这撞击,我好像被一点一点撞回现实世界。
回到家,我和爸爸妈妈打完招呼,洗了个水流量比宿舍大得多的热水澡,抱着对大海的盼望,抱着被子一下就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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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梦见我妈妈死了。
我在梦中听到这个消息时,坚强地跑到家外面,拒绝对事实的承认,死死抓住崩溃的边缘。我跑出家门,在马路上找我的妈妈,在小巷里找我妈妈,在我妈工作的地方找我妈妈,每一次失望,我越难控制住我即将要轰炸的身体,但泪水始终没有出现。最后,我忽然想明白了什么,觉得妈妈一定还在家里的厨房,我像疯子一样跑回厨房,结果发现谁都不在那。
我整个人都无法呼吸了。现实如洪水,冲垮了我的骨架,我跪倒在厨房颤抖,捂住双脸,终于要放生大哭。
于是我就被自己的哽咽和哀嚎吵醒了。
路灯透过钴蓝玻璃窗,把我深夜的房间染成了一个最冰冷的梦境。我四肢无力躺在床上又哽咽了好久。
没有一滴眼泪地在哽咽。
连续四年哭不出眼泪了。就算这样的梦,苦涩的泪水还是从没能从我的眼眶中成功留下。
但这个梦,是这个世界给虚无的我最好的馈赠。灵魂即将消融,悲伤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。
我深呼吸几次,调整了一下心情,又重新熟睡过去。
第二天醒来,我连忙冲到厨房。
我妈妈在做早餐。早晨和煦的光从窗口涌进了整个厨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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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去看了海。
可是雾霾好大,人也好多,连海鲜都吃得我拉肚子。我一个人拿着相机在海风中走完了整个海岸,什么新奇的事物和心情都没有。
回到定了时间集合的地方。爸爸妈妈带着一岁的妹妹在建沙丘。妹妹往爸爸妈妈那边摇摇摆摆地跑去,留下一连串小脚印,下午的太阳刚好忽然在雾霾中找到一个呼吸的契机,给沙滩上的一连串小脚印打上了完美的光。
我连忙地趴在地上把脚印拍了下来了。
“这有什么好拍的。”一位背着筐卖麦芽糖的老人赤着脚在沙滩上走着,敲打着手里的铁器,刚好经过了我,和我一起在那端详那串脚印。
我笑笑,站起身来。
他转头走去,太阳还没被重新淹没,给他拉了个长长的影子,影子掉到海里,被海浪不断慢慢捋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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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amus的The Stranger,Alex Adventurer的故事,Catcher in the Rye,甚至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和雪国...
它时不时向我张开血盆大口,吞噬我对身边大部分事物的兴趣。
黯然销魂的日子里,只能自己咬着牙,多跑步,慢慢读书。